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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记忆 生态陈庄 茅山风景区管委会陈庄村散记

2021-05-17 16:19 来源:供稿 编辑:供稿 浏览量:0

1.陈庄红了

几乎一夜之间,寂寂无名的陈庄红了。

点开百度引擎,输入“红色记忆、生态陈庄”8个字,关于陈庄的新闻铺天盖地而来——《红色档案走进红色陈庄》《陈庄又添红色教育打卡地》《陈庄:青山绿水间 追逐振兴梦》……

陈庄在哪里?为何引得各大新闻媒体聚焦?

陈庄地处茅山山脉的磨盘山脚下,而磨盘山是一座神秘的山,它地处北纬30度的神秘线上。众人皆知,世界上好多神秘莫测的奇观都处于这条线附近,譬如埃及的金字塔及狮身人面像、百慕大三角、死海、撒哈拉大沙漠、神农架等。

从一个大的地域来看,长江三角洲是平原,而茅山山脉突然在一马平川的地面上耸起,这种"异军突起"就是一道奇景。磨盘山区位于茅山山脉的中段,是一组群山,北接茅山,南达瓦屋山,方圆10多公里,内有十几座山峰,是句容、金坛、溧阳三市交界地区。这些山的海拔都在300米左右,这种海拔高度在高原上实在是平淡无奇,但在长江三角洲平原上,就是拔地而起,要抬起头仰视。山势峻峭,直指云天。它们既相互拱卫,又彼此拉开,显得疏密有致、清朗洒脱。在这些岗峦的褶皱间,自然形成了小盆地、小峡谷、小水库。由于交通闭塞,山高林密,这里成了新四军在茅山的“避难所”。

听说我要去陈庄,分管宣传工作的茅山风景区管委会的孔德琴特意给我安排了导游小戴陪我上山。我油门一踩,行程20公里,扑进了磨盘山,去看看山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疾驰十几里并不宽敞的柏油路后,就七拐八绕的上了石子道。

一个神奇、静谧的世界向我徐徐展开。

我惊叹,我新奇,我激动。那天的气温在28度以上,车内闷热无比,但一进入山林小道之中,立刻凉爽许多。绿道两旁茂盛的香樟,像一把把撑开的巨伞,搭起了拱形隧道,随山势起伏向山的深处延伸。

车拐进一个叫苏家大凹的地方,抬头一看,进入茫茫竹海。远远望去,一片郁郁苍苍,重重叠叠,望不到头。近处细瞧,有的峻峭挺拔,好像当年山头的岗哨;有的密密麻麻,好似埋伏在深坳里的一支奇兵。

好一个藏龙卧虎之地,难怪当年陈毅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

小戴告诉我,这里不仅是“风水宝地”,而且还是新四军的“交通驿站”。1939年,陈毅经独立营营长许维新的介绍找到磨盘山廖正扬家,组建了江南指挥部的第一个交通兵站。交通兵站的职责和任务相当繁重:收集情报、筹粮筹款、招兵送兵、发行报刊、护送军政要员。粟裕、王必成、吴仲超、江渭清、谭震林等著名抗日将领都在此歇过脚,而后由兵站派专人护送出山。陈毅司令员也曾长时间驻扎在此,沙场秋点兵,指挥着各地“反扫荡”和创建根据地。

一竿竿毛竹、一抹抹翠色,引得我们不由自主地下了车。风穿过林间沙沙声响,伴着溪水淙淙、清脆鸟鸣,大有远离尘嚣之感。竹笋一个劲地向上,粗壮有力的势头正旺。

透过婆娑的竹影,几处竹篱笆、土坯墙、茅草屋若隐若现,原来是新四军的医疗所。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轻伤病员一般分散在老百姓家中养伤,重伤病员需集中医治。1942年1月,新四军第十六旅成立了卫生部,在芦深汊多、水网交错的圩里成立了第三疗养所,由朱潮兼任所长。第三疗养所选择了毛竹林和杉树林密布的磨盘山作为固定的重伤组,重伤组由一个医生、两个护士和一个炊事员负责。疗养所设在毛竹林深处搭建的草棚里,吃的、用的依靠山里群众支持。这种在竹林深处因陋就简搭建起战地医院,被新四军形象地称为“竹林医院”。

据导游小戴介绍,附近的陈庄村里,有一位远近闻名的程姓老人擅长中医骨伤疗法,现已传到第六代。始祖程茂蕃从湖北迁徙于此,第五代传人程功明正值抗战时期,他深明大义多次冒着生命危险,用自制的膏药,在家或去“竹林医院”,救治新四军伤员。

再往竹林深处行走不远,就看到了新四军修械所的旧址。苏南军工部门修械所由1941年5月成立的新四军六师军实科骨干组成,当时只有十几个人。苏剑雄任所长,程远任政治指导员,修理机枪、步枪、打不响的子弹和掷弹筒等,并试造手榴弹。

1942年夏,军工生产人员不断增加,最多时有一百二三十人,相应机构也逐步健全。1943年3月,修械所全体人员肩扛设备通过敌伪封锁线,从丹阳、武进、金坛三县交界处秘密转移到句容磨盘山地区。这一带是日寇和伪军占领的“空白”的地区,下乡“扫荡”的敌伪军不敢摸进山林,而且地形起伏,村庄分散,人员可随时躲进山林隐蔽,修械工具也可就地掩埋。

经过多年风雨洗礼,原来的修械所旧址已经坍塌,只在山林中寻得当时的房屋根基。茅山新四军纪念馆在离保护范围之外的地方,重新辟一块出来,按照旧址的形制进行了恢复。

2020年7月的一天,原新四军一支队修械所主任焦立德之孙焦震勇携妻子和母亲专程从上海来到句容茅山,寻觅祖辈抗战的足迹。焦震勇一行向茅山新四军纪念馆捐赠了爷爷战争年代使用的马褡子和铁皮文件箱,以及爷爷奶奶生前的老照片。随后,来到新四军修械所遗址凭吊寻访。

在修械所遗址前,焦震勇感慨万千,眼里闪着泪花,述说着爷爷当年的烽火岁月——

那是卢沟桥事变后不久的1937年9月9日,爷爷焦立德带着村里15名同乡参加了豫鄂皖赣中共游击队,随后所在部队在瑶里被改编为新四军第一支队。后来,焦立德进入新四军兵工厂工作,尤其擅长枪支修理。他在建所建厂初期,白手起家,自力更生,自制钳子、铿刀、钻头、简易车床等专用工具,亲手修复了大量枪械,多次受到部队首长表扬。一次,应陈毅司令员的要求,焦立德为排以上干部讲授枪械修理课。由于文化水平不高,焦立德心里像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陈毅就用浓重的四川话鼓励他:“莫怕,大胆地讲,怎么做的就怎么讲。”在陈司令员的鼓励之下,焦立德终于圆满完成这次授课内容。

继续行进在山里,抬头望去,一串串槐花从绿叶中挂下,洁白如玉;一片片花瓣铺满山路,晶莹似雪;一阵阵清香从车窗飘进,沁人心脾。我估摸着快到陈庄了,因为在我心中,槐花满是烟火气,属于乡村,属于袅袅炊烟。正当我沉醉在清甜香气中,回忆年少采花做饼的情景时,陈庄果然出现在视野中。

不大的村庄被群山环抱,村前的西塘碧波荡漾,倒映如茵芳草、依依垂柳和别致农舍。沿着沥青路面入村,一侧是鸢尾草,紫色、蓝色的花在风中摇曳,像一只只舞动的蝴蝶。一侧是矮牵牛,红色、黄色的花排成一垄垄,娇小的花朵聚集在一起,能与任何鲜花斗艳。

楼房或平房,错落有致,整洁有序。墙面、屋面、巷道大体上呈现青灰色,既和谐统一,又古朴淡雅。

此时的陈庄村已经热闹起来,村口停了三四辆外地的旅游大巴。2021年是建党百年,也是党史学习年,周边南京、镇江、常州等地政府机关的党员和市民纷纷来到这里,寻访红色记忆。

进入村内,不远处的“新四军井”,井栏斑驳,井口处留下的深深凹痕,正默默地诉述着当年军民鱼水深情。

村中有两棵古榆树一高一矮并排而立,枝叶交错,密密挨挨,宛如一对恋人,相互守望,彼此扶持。那棵高大的榆树,身材魁梧,笔直坚挺,就像个潇洒的王子,傲视群雄。那棵矮榆树,树冠婆娑,雍容华贵,枝叶下垂,就如柳丝一般,纤美修长,宛若仙子。此时,新叶已长成,嫩绿在阳光下愈加鲜亮。枝叶相牵,虽饱经风霜,仍恩爱如初。当地村民叹其形态奇异,为纪念陈毅夫妇炽热的革命爱情,便将这两棵树严加呵护,并尊之为“夫妻树”。

在返回的路上,我们顺路去瞻仰陈庄村西侧的新四军水坝。1938年六七月间,活动在陈村周边的新四军六师为解决军民用水困难,利用战斗间隙在陈庄、老人山等地修建水坝蓄水。而现在还在使用的陈庄水坝被群众称为“新四军坝”和“抗日坝”。

导游小戴介绍说,2019年5月开工的水坝整治让水利工程和红色景观、乡村旅游更好地结合起来,该项目投资200多万元,同时还利用水库移民后扶资金等配套对新四军水坝周边65000平方米的范围进行了综合改造提升,水坝旁增设了上堤栈道、堤顶步道、亲水平台、月季花海、草皮护坡。

在堤坝的栈道上,巧遇一直生活在陈庄的83岁老人周文贵,他对这座水库记忆犹新:“‘新四军水坝’造福我们啊!水坝建好后,旱灾水灾减轻了。现在村民插秧仍从‘新四军水坝’引水。”

周文贵指着水坝周围山头,细数往事,“当年修坝时,新四军肩挑手提,村民齐心协力,现场很热闹。在山顶上,新四军架有机关枪,远眺放哨,防止日本鬼子穿过大石门前来偷袭。”

站在堤坝上,清风徐徐,凉爽宜人。抬头回望,陈庄真掩映在群山碧绿间,村后一座突兀的山峰,恰似女子发髻,这是茅山山脉最高峰——丫髻山。我忽地觉得,陈庄像位村姑,丫髻山是她的发髻,既有山里人的淳朴,又有江南女子的温婉。

在返程的路上,还不时有车队与我们交臂而过,他们都是前往陈庄“探红”的新客人。

2.“陈庄以前是个‘空心村’”

陈庄隶属于句容茅山风景区管委会李塔村委会,西靠句容备用水源地——李塔水库,是太湖流域上游重要水源涵养区。村庄现有农户88户,常住人口230人,总面积3225亩。

句容茅山,是江南福地,周边村庄大多较为富庶,陈庄却是穷得出名。

陈庄的穷,首先是因为“地薄”。陈庄村祖先从山外逃荒进来,在几块高低不平的贫瘠洼地里土里刨食。因四面环山,周围高,中间低,像一只巨大的碗。由于地势低,一场山雨袭来,水排不出去,庄稼就被淹死;遇上大旱,水没办法引进来,地又会被旱死。这正如白居易在诗中描写的那样:“三月无雨旱风起,麦苗不秀多黄死。九月降霜秋早寒,禾穗未熟皆青乾。”

陈庄的穷还有一个原因:地少。最初整个村子土地面积不到900亩,包括一些不能耕种的坟地、水塘、河滩、荒丘等,人均能耕种的土地不到一亩。农业时代,以土地安身立命的农民,地薄加地少,没有人能把村民组织起来去改造土地的贫瘠,生产力也一代代重复着祖祖辈辈单家独户的耕作,谈不上工具的改进,更谈不上生产关系的革新,这就是陈庄这个土地贫瘠而又偏僻的穷村,年复一年地贫穷复贫穷的主要原因。

1949年5月陈村解放,土改工作队进驻,陈村村民第一次听到“土地改革”这个词。让土改工作队感到“为难”的是,陈庄竟没有一户人能达到评地主的条件。

聚拢起来的陈村人在生产队这个最基层的组织下,开始了“互助”式的劳动生活。因为地实在太少了,几乎家家“超支”,户户断粮。

饿得实在没有办法,村民们就到深翻过的生产队的山芋地里捡漏,东翻翻西挖挖,也找不到可以充饥的山芋头。

那是一段吃了上顿愁下顿的岁月,饥饿使得那些被饿得两眼发昏的人,对能吃的东西十分敏感。尤其是在荒春时节,大多数人的眼睛,时刻都会盯着那些可以填饱肚子的树叶、野菜和青草,什么剌棍芽、狗儿秧、灰灰菜、马齿苋、苦麻菜、老婆针、糠桐树叶……几乎都成了孩子们的好食物。在这些野菜青草中,最最难以下咽的是糠桐树叶,那叶子实在粗糙得让人难以下咽,免强吞下去之后,胃里便糙得慌。有时候毛娃们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愿吞咽那种拌有糠桐树叶的豆渣或稀饭。大人怕毛娃饿坏了,就哄他们说:“这东西虽然糙人,总比观音土强多了,你们不吃就得活活饿死。”

实在饿极了,陈庄的孩子们就盼着槐树早些开花,那是他们心中最美的食物。

每到春天来临,山脚下那一片槐树林,花儿绽放,层层叠叠,团团簇簇,洁白如雪,香气扑鼻。于是,每天清晨,毛娃们都会早早起床,挎上那只白柳条儿编成的提篮,跟在大人身后,去摘刚开的洋槐花。有的母亲不会爬树,便将一把磨得锋利的镰刀用细绳绑到竹竿的一头,双手高举着,把槐花一串串割下来,生怕折断那一根根枝条。回家后,大人把摘来的洋槐花用清水洗净,撒上碎盐腌上几分钟,再拌上玉米面或豆面放到锅里蒸。蒸熟后端出,拌上辣椒油趁热吃,那就算是美味佳肴了!

之所以让孩子们吃槐树花,在大人们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秘密,那就是槐树花被历代医家视为“凉血要药”,性味苦凉,无毒,归肝、大肠经,具有清热泻火、凉血止血的作用。孩子们吃了能抗水肿、消炎等。有的大人心里还有一层不可告知的秘密:“除了消炎止疼,还能让娃儿们昏昏欲睡。”原来,这槐树花还具有麻木神经的功效,孩子早上一旦吃了,就会昏睡一整天,岂不是省去了中午一顿口粮。

72岁的陈庄老人王和才现在担任村里一家民宿清洁工,想起心酸往事,总是喃喃自语:“作孽哦作孽哦,父亲就是饿死的。”

直到2013年,陈庄还是穷得叮当响,不通自来水,进村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大小不等的石块,高一块低一块地乱嵌在土里,晴天就已经凹凸不平,很容易使脚受伤;一到下雨天,更是泥浆四溅,时时有使人跌倒的危险。

谈起陈庄过去的情形,茅山风景区管委会副主任万震心生感慨:“陈庄以前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空心村’,年轻人都去了外地打工,剩下的老人独守家园,孤老终生。”

让我们把镜头拉回到五六年前——

陈庄因交通闭塞、路途遥远而显得死气沉沉、荒凉萧条。老屋年久失修,到处颓垣断壁,荆棘丛生。到了黄昏,一些村民上山砍柴已是常态,生活在山林的小动物都仓皇而逃,过着定无居所的日子。生活在小溪旁的村民更受着百倍的煎熬,原先清澈见底的河水已变得浑浊,河中随时都散发着一股恶臭,因为河岸边随处可见村民们倾倒的生活垃圾。溪旁的小草面黄肌瘦,无精打采,小花也垂头丧气,没有了往日的生机。有文化的年轻人大多走出山外创业谋生,周围除了早午鸡啼,偶尔还能听见野外传来的牛哞或羊咩声,这是多么幽静的日子啊!

陈庄的发展牵动着茅山风景区管委会党工委一班人的心:陈庄是个红色的村庄,改革开放40多年了,至今还是一贫如洗,这不是当年新四军的初心。

同样揪心的还有李塔村党支部书记朱明生,他一有空就带着支委会的委员们在村里转悠,转来转去,心就上火,找不到一个好的办法。一些村民就吵吵闹闹:“还是搬迁吧!一走了走,总有活人的地方。”

可朱明生书记不这么想,陈庄周围有抗日战争遗址十多处,一旦搬迁,周围更加荒凉,这些战争遗址恐怕就被彻底遗忘在山坳里了。

一些所谓的专家鼓动他们做旅游、民宿,但朱书记觉得这不适合陈庄。“全国能做旅游的乡村实际上不超过5%,就拿陈庄来说,它的水源只能满足500人日常使用,如果把游客用大巴一车一车送来,不仅没法接待,反而会破坏当地生态。”

就在大家苦思冥想而不得为的时候,一个不期而遇的良机光临陈村。

3.跨越时空的不期而遇

当年,陈毅来到陈庄,使这个小小的村落“红”遍茅山。而6年前,一个叫做陈雯的女科学家走进陈庄,使这个红色村落再次红遍天。

陈雯,中国科学院南京地理与湖泊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后来被聘为长三角地区一体化发展决策咨询专家,她专注于用自然农法进行蔬菜培育。即绝不使用任何化学肥料、农药和各种生长调节剂以及任何有残害土壤的添加物的农业生产方式。

陈雯来自福建宁德,她的童年是在风景秀美的山头上、郁郁葱葱的树林里、茂密的草丛与农田间度过的。“美丽的乡村是中国人的心灵家园,而今村庄却在逐渐凋敝,人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外出打工。”陈雯试图改变乡村的现状。

2005年,陈雯在澳大利亚第一次邂逅廖美华,那次,陈雯被廖美华所说的桃米村故事深深吸引。

桃米地处中国台湾南投县的埔里镇,是一个小型社区。一场大地震后,村庄被毁坏,如何重建?破题的关键在于桃米村拥有生态资源,村里单青蛙就有23种,占据了台湾29种原生种蛙类的80%。在廖美华等人的帮助下,桃米村定位为结合生态社区发展的桃米生态村。现在桃米村已经成为很多人台湾游的打卡必去之地,游客可以持手电筒,穿着雨鞋,循着蛙鸣,涉溪寻找并观察形态各异的青蛙。而村民们成为生态解说员,带领游客们领略桃米村的生态之美,目前村里的青蛙已经增加到台湾原生种蛙的100%。

“哎呀,这就是一条路子啊!” 2000年之后,陈雯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找到生态功能保护区的发展之路,桃米村的案例让她豁然开朗。为了研究桃米村,陈雯特意带着家人去台湾旅游,让陈雯意想不到的是,桃米村民和陈雯家人聊天的话题是“价值和价格的区别”等等,“很厉害啊!” 博士毕业于南京大学经济学系的陈雯啧啧赞叹。廖美华告诉她,经过10年培养,村民的素质就得到了很大提升,有村民还到大学做过报告。拜访桃米后,陈雯下决心在长三角做出一个生态村。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2007年,陈雯和廖美华第一站去了上海崇明,相关领导听完后说:“很好啊,可以按照这个模式做。”但是此话说完,再无下文。接着是苏州、无锡、常州、镇江、扬州、扬中、南京、宁波、湖州……长三角的城市,陈雯几乎转了个遍。“就像一个说客,一样一遍一遍说,但项目就是没办法落地,有时候都快绝望了。”陈雯苦笑。

一个偶然的机遇,陈雯和廖美华第一次被邀请到陈庄考察,当时的陈庄只是城市化背景下一个逐渐衰落的普通乡村。村中没通自来水,也没有污水处理设备,大部分青壮年外出打工,留下的多为老弱妇孺,政府已有计划拆迁陈庄。

她们原本也只是想“走马观花”看看而已。但当她们穿过浓密的林荫大道,转入一个又一个弯道,快接近“新四军水坝”时,看到了炊烟袅袅升起,远处山坳里有十几户人家,在晨曦中宛若一幅油画。

进入村庄,看见几个村里人正在杀猪准备过年,一位大妈看见她们下车,还主动招呼她们过来坐。廖美华经不住感叹“这里有浓浓的人情味”“是我梦想的‘世外桃源’。”

而陈雯选择陈庄的理由主要有三点:这里属于太湖流域最上游的水源涵养山区,治理村庄水环境具有示范效应;尽管距离南京只有一个半小时车程,却是一个典型的没有任何工业污染的小型自然村落;陈庄是红色革命根据地,在红土地上创造绿色生态,红绿相间,意义深远。

从那时起,陈雯心里暗下决心:谁说生态功能保护区不能发展?我们亮点绝活给你们看!

在她们的牵线下,2013年年底,中国科学院南京地理湖泊研究所区域发展与规划研究中心、中国台湾ID Bank和江苏省建工院共同合作,开展茅山乡村转型规划与运营。

从此,陈雯和廖美华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将陈庄打造成一座生态村。

最初,陈雯的团队为陈庄引入了江苏省最小规模的农村供水工程、全国最先进的集中厕所污水资源化治理、水土气监测体系和池塘生态化净化改造等工程等等。同时,自然农法的种植技术也开始在村民中推广,从开始的一二人,后来有四五户村民也启动了,有的还自己制作植物营养液。江苏省建工院地学生也积极参与进来,从自然农法种植到导览,再到营销辅导全方位持续跟进。

“陈庄第一批用营养液种出来的苋菜收割了,口味嫩、糯,深受欢迎。苋菜是端午时令菜,正当时。”“还有空心菜,黄瓜、辣椒、茄子,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在南京的亲们,需要尽快跟我说。”“陈庄的红心红薯,自然农法,可以预订了。”陈雯带头在微信朋友圈中推介,很快在南京打开了销路。

“是真的好吃!所有吃过的人都说好吃!”只要一说到陈庄的农产品,陈雯可以从大学教授一秒变身推销员。“我们去年种出来的萝卜,胖胖的,非常好吃;青菜像小树苗一样,这么大,但又很嫩。”当记者来采访时,陈雯一边说还一边比划,从口味、做法一直讲到营养元素、矿物当量。

在陈雯的微信里有一个500多人的卖菜群,这个群专门销售陈庄出产的时令农产品,田里收获什么菜,就卖什么菜,但无论哪种蔬菜,定价统统是每斤8元。“上次我们卖糯玉米,有上海人买了100多斤,东西好就不愁卖。”陈雯一脸自豪。

6年间,陈雯的乡村振兴实验从只有她和廖美华的二人组,逐渐变成了跨学科的大团队,有规划专家,产业运营专家,水治理专家,还有资源化堆肥组,生物多样性调查组,做民居的建筑组,节能材料专家……

陈雯的“试验田”终于让村民露出了久违的笑脸,也让茅山风景区管委会和李塔村委会的“头头脑脑”们看到了希望。

经过考察论证,茅山风景区管委会当即研究决定,借助“生态陈庄”的东风,将“红色记忆”嵌入其中,整合利用当地红色资源、自然山水优势,规划建设自然农法产业、红色旅游产业、森林抚育产业、乡村民宿产业等,全力打造生态优、村庄美、产业特、农民富、集体强、乡风好的新陈庄。

一方面,从环境上进行配套整治。茅山风景区管委会精心组织部署,多次召开镇、村、小组专题会议,成立了由定村领导、定村干部和各村书记组成的领导小组和专项行动组,对陈庄在内的全区126个自然村划分网格化管理责任片区,建立“镇+村”两级联动,因村施策,对农村生活垃圾、村内塘沟、农业生产废弃物、残坏房舍等进行全面排查清理,持续开展“厕所革命”,整治村庄乱搭乱建、乱堆乱放等现象,彻底解决环境卫生死角和难点。

另一方面,从基础设施上提档升级。他们邀请东南大学编制了《陈庄的发展策划与空间规划》,以生产生活生态三合一体为理念,梳理大地肌理及院落空间,规划出南部传统村落区、西部生态林地区、东部特色水田区、北部观光山区四个区域,对体现陈庄记忆的老旧建筑进行改造出新、功能置换、环境设计。如今整治后的陈庄功能定位更加清晰,生态特色更加彰显。大片的松林、竹林、榉树和千亩水面,使得这里空气清新,水质清冽,一年四季风光迥异,成为远近闻名的生态氧吧。

陈庄还积极发展乡村特色民宿,依托“共享厨房”、拥军爱民红餐馆等,烹饪当年新四军创制的“大刀豆腐”“新四军水坝杂鱼锅贴”等菜肴和当地金蝉花老母鸡汤、太子参排骨汤等特色菜肴。在这里,游客可自己动手体验大灶烹饪,也可委托农家厨师制作原汁原味的农家菜。

李塔村委会也不甘落后,朱书记安排专人通过流动宣传车、条幅、宣传栏等进行广泛宣传,村干部和志愿者挨家挨户发放《农村人居环境整治倡议书》,引导村民做好房前屋后环境清洁,整理好庭院杂物,做好“门前三包”。

在陈庄村村民周守夫家,以往鸡鸭满地跑、衣服鞋子到处扔、衣服床单到处晒的情景不见了,现在的院落干净整洁,农具摆放有序,花花草草争奇斗艳,里里外外焕然一新。

“每天上午9点、下午2点左右,村里大喇叭就会循环播放环境保护、农村人居环境整治内容。起初没当回事,听久了,家里人就自然养成了勤打扫、爱干净的习惯。”周守夫喜滋滋地说。

2020年8月3日,在江苏省特色田园乡村创建工作现场会上,省田园办对全省22个“特色田园乡村省级试点村庄”进行了命名,句容茅山风景区李塔村陈庄榜上有名,成为镇江上榜的两家村庄之一。

2021年3月,全国人大农业与农村委员会主任陈锡文在听取了关于陈庄乡村转型试验做法与成效的汇报后,肯定了陈庄乡村转型试验取得的经验成效,认为陈庄试验的价值在于立足我国乡村的基本面进行乡村振兴的探索,非常有意义。

4. 天边飘来故乡的云

2017的除夕来临了,陈庄沉浸在一片过新年的氛围中。

到了傍晚,节日的气氛更浓了。家家户户都清扫了房屋和庭院,贴上了春联、年画,大红灯笼也挂起来了。孩子们欢天喜地地在村头、巷口燃放鞭炮,到处噼里啪啦地想着。一会儿,天空中飘起了雪花,预示着又一个“丰年”降临了。

此时此刻,一辆又一辆小车返回村里,他们都是在外打拼而满载而归的人。最初走出陈庄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城市梦,华灯璀璨,流光溢彩。不管你是主观渴望或者是被裹挟着向前,这股洪流已经势不可挡地席卷了中国农村。当所有人以为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常态时,总有一些人想要跳出洪流来做出自己的选择。他们回到故乡,找寻当初的位置或者重新定义。这群人,被称为“返乡青年”。

在南京做金融的陈庄青年张剑波也返乡过年了,当他出现在村口时,被陈庄的变化给“震”住了: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脚泥的村子铺上了水泥路,青砖黛瓦的房屋错落有致,曲折蜿蜒的小道干净整洁,院落里花团锦簇,小径旁绿树成荫,过去萧条的村庄已完全变了模样。

晚上,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平时少言寡语的张剑波父亲乘着酒兴开了腔:“剑波,这几年你在外闯荡,虽然收入也不错,但毕竟背井离乡。如今村里‘自然农法’搞得轰轰烈烈,不少人尝到了甜头,你也回来干吧,我和你妈毕竟上了岁数。”

张剑波的父亲张超洪也是奔六的人了,因常年在地里摸爬滚打,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甚至有点驼背。他2011年自筹资金办起了一个采石场,每天带着工人在山凹里炸山碎石。

“轰隆——”随着几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又一个山包的岩石崩裂开来,大大小小的石块如巨浪般从山腰倾泻而下。

这是一段提心吊胆的日子。采石场虽然离村庄较远,但稍不留神,“飞石”就会从天而降,如果砸中人,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折腾了几年,人命事故倒是没有,但活着的人,整天生活在天地弥漫的石灰与烟雾之中。

2015年,“美丽乡村”建设在茅山周边全面启动。茅山风景区管委会各级领导以壮士断腕之气概,向村民庄严宣布:从此关闭全区所有矿山、采石企业,彻底停止“靠山吃山”的做法,调整发展模式,还乡村绿水青山。

采石场关了,总不能悬在一棵树上吊死吧。刚好镇江市组织部派遣来的第一书记、镇江市公安局的刘海鹰来到了李塔村委会,他通过调查、走访,动员村委会所属的各个自然村村民大量种植蔬菜,由镇江市区公安机关的食堂定点收购。

张超洪立马流转了20多亩土地,搞起了蔬菜种植。一开始,不知道分批分期种植,旺季时造成新鲜蔬菜积压,淡季时又无菜可卖,而且还是传统的种植方法,价格卖不上去,第一年就亏损了好几万。

陈雯的“自然农法”进了村,张超洪也试着栽种了,但在手机上操作销售很是费劲,一到旺季就急得上火。

张剑波第一次听说“自然农法”这个词,很是新鲜。想起父母在田野里披星戴月、辛勤劳作的情形,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即决定回乡创业,就从“自然农法”做起。

过了春节,张剑波来不及走亲访友,就投入到洋姜的播种之中。机器已将洋姜秸秆捣碎翻入土中,地还要深翻,确保秸秆在土壤中迅速地分解和充分地吸收。

春天来了,万物苏醒。山下一片杏花如云。山谷里溪流旋转,奔腾跳跃,叮咚作响。到处都是生机,就连背阴处的薄冰下面,也流淌着水。向阳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了,一片葱绿,远处近处的田垄里,春风泛起涟漪。

张剑波来到田间地头,对土地进行深翻、平整、改造和重新规划。并要求务工的村民们,严格执行“自然农法”,不能播撒化肥和农药。

“你们一定不要使用除草剂啊!地里长出的草,拔了正好喂鸡喂鸭喂鱼。你们想想啊,使用了除草剂的地里长出的洋姜,你们自己愿不愿意吃?”

农产品的销售渠道早已打开,主要以城市客户的社区团购和游客来当地代销为主。张剑波坚持当天采摘、当天送达的高效率销售模式。

2019年,陈庄村成立了“陈庄自然农法农副产品合作社”,张剑波被推举为理事长。张剑波的想法很简单,就是通过合作社,吸引更多的村民参与进来,一起学习果蔬种植技术,在家门口走出一条致富路,将大山里的农产品销到城市居民的餐桌上,不仅美了乡村,也富了村民。2019年底,全村仅果蔬销售一项就达300多万。

2020年9月,张剑波通过层层选拔,进入李塔村委会工作,他不仅自己研究“自然农法”,还带领其他乡村的村民种植生态蔬菜。也就在这一年,因带领乡亲共同致富有功,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土地是有感情的,只要你善待它,就能从地里刨出金疙瘩!土地也是有灵性的,只要你深爱它,梦想就会在这里生根、开花。”

我走进张剑波的“自然农法”生态庄园,听新一代农民述说着对土地的深情。是的,只有真正的农民,才会做到爱惜土地;也只有那些依附土地而生的人,才会真正懂得体谅土地。

如果大地的一角呈现出幸福和旖旎的风景,这正是那些在故乡田野上不懈奋斗的人们。正是他们,让我们看到这乡土的温情,这世间的美好和希望。大地将永远留存对他们的记忆,留存着他们的微笑和汗水,且反复吟咏着这段不凡的历史。

归乡的道路是艰辛的,归乡的心底是温热的,看那归乡的游子,在一片金色的花海中沉愉——故土难离啊,人的灵魂,只有在爱的故土中才能得以和顺、平息和滋养。

返乡,是一种精神上的回归。当人们决定回归土地的时候,哪里都是故乡。有人永远地离开,也有人拼尽全力地归来。在这片孕育了四千年农耕文明的土地上,最不缺的就是希望。

当我依依不舍离开的时候,田头的高音喇叭里传来了费翔的《故乡的云》——

天边飘过故乡的云,

它不停的向我召唤。

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

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

归来吧,归来哟——

浪迹天涯的游子,归来吧

归来哟,别再四处飘泊。

踏着沉重的脚步,

归乡路是那么漫长。

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

吹来故乡泥土的芬芳。

归来吧,归来哟

浪迹天涯的游子,

归来吧,归来哟,我已厌倦飘泊,

我已是满怀疲惫,眼里是酸楚的泪。

那故乡的风,和故乡的云

为我抹去创痕,我曾经豪情万丈

归来却空空的行囊,那故乡的风

和故乡的云,为我抚平创伤

归来吧,归来哟

浪迹天涯的游子,归来吧

归来哟,别再四处飘泊

……

(作者 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 赵柳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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